每經(jīng)記者 段思瑤    每經(jīng)編輯 趙云    

“長武、永壽，你去哪？上車立馬就走。”

在西安城西客運站坐過車的人，對這個場景應該不陌生。不管是在高速車站出口，還是地鐵站口，總有人上前套近乎問你要不要打車。

這群人“生意”，實際上就是近日網(wǎng)上熱傳“交通局長被懟到結巴”視頻中的“黑車”。2月11日，在西安廣播電視臺的《黨風政風熱線》直播問政節(jié)目中，西安市高陵區(qū)交通運輸局局長劉鵬武在回應黑車問題時，遭主持人連發(fā)數(shù)問怒懟。

“3年了！還需要現(xiàn)在重新調(diào)研嗎？為什么有這么多黑車，難道您不知道嗎？是不會管、不想管、還是不敢管？”面對主持人犀利的追問，當了3年高陵縣交通局局長的劉鵬武有點兒結巴：“額……我知道……之前這個……這個調(diào)研不是很詳細……”

西安的“黑車”現(xiàn)象，到底有多猖獗？

月賺上萬“不在話下” 春節(jié)幾天掙到平常一個月

在剛過去的這個春節(jié)，張彪（化名）顧不上和家人好好坐下來吃一頓飯。兩年前，張彪用自己打工的積蓄買了輛轎車，開始跑從西安各個客運站、火車站到附近縣城的“黑車”生意。每到臨近年關，越來越多的外出務工人員開始返鄉(xiāng)，他的生意也越發(fā)“興隆”。

“平常拼座從西安城西客運站到禮泉，一個人只要50元，春節(jié)這幾天都是150元一口價，就這都跑不過來。”說起春節(jié)這幾天的生意，張彪有點抑制不住臉上的笑容。

與平常的跑“黑車”生意相比，春節(jié)期間單子明顯增多。“去年（2018年）一年，刨除油錢、過路費等成本，月賺上萬不在話下，春節(jié)這幾天就能掙回平常一個月的錢。”張彪對每日經(jīng)濟新聞（微信號：nbdnews）記者說，為了多拉幾單活，自己又在2019年春節(jié)前買了一輛金杯，專門用來跑離西安較遠的市、縣長途單。

圖文無關（圖片來源：攝圖網(wǎng)）

和張彪從去年開始一起跑“黑車”的王亮（化名），之前一直在縣城開出租車。“開出租車一個月生意好時也就能掙個5000元，生意不好有時候就是白干。”

為了降成本，這些車輛大多改成了天然氣車，一天最少跑三四趟，往返拉人，一個月收入一到兩萬元很常見。“我們其實還不算什么，跑火車站到西安咸陽國際機場的'黑車'，有時候連'宰'帶騙，收入比這還高。”王亮說。

實際上，在禮泉、永壽這樣的小縣城里，像張彪、王亮這樣的以跑“黑車”為生的人還有很多。之前曾在北京跑過網(wǎng)約車的陳輝（化名），2017年底回老家開始跑拼座（黑車）。陳輝說，跑“黑車”是自己拉客，完全可以討價還價，只要雙方都能接受就行，如果趕上雨雪天氣，還能再加點錢。

乘客：被宰也不愿舉報

在北京上班的周雨（化名），直至除夕前兩天才搶到回西安楊凌老家的高鐵票，晚上11點抵達西安北站，客運站已經(jīng)停了，想回家只能打“黑車”。

剛一出高鐵站，就有人上前和周雨搭話，“是不是要打車？”看著司機面相和善，周雨問了價錢，司機說500元，平常在客運站坐車也不過27.5元?？粗焐絹碓酵?，周雨咬咬牙還是和一同回家的老鄉(xiāng)上了車。

沒想到，車剛駛出停車場，司機就以“上高速必須加60元過路費”為由讓周雨再加錢。“我剛上車，司機就要我手機號搜微信轉(zhuǎn)賬付車費，要是舉報了他不會一直給我打電話吧？”周雨說。

圖文無關（圖片來源：攝圖網(wǎng)）

實際上，不止是西安，各地“黑車”已經(jīng)屢見不鮮。2月13日晚11點，每日經(jīng)濟新聞（微信號：nbdnews）記者在北京焦化廠地鐵站口，攔到了一輛“黑車”，司機自稱經(jīng)常在這一帶跑車。按照往常，如果坐網(wǎng)約車，不過花費17元，這位“黑車”司機卻開口就要40元。

“有時候明知打黑車很不安全，但因為附近實在太偏僻或者時間太晚，就只能坐黑車。”周雨無奈表示。

在西安地區(qū)運管部門任職的張鑫（化名）向記者說，“查黑車調(diào)查取證很難。如果是明查，許多乘客會不配合；如果暗訪，很難抓個正著。黑客運帶來的危害非常大，乘客的安全得不到任何保障。”

“保護費”當護身符？

“你們知道這是違法行為嗎？”面對記者的提問，張彪笑了笑說，“沒什么可怕的，我們都交了'保護費'”。

實際上，拉關系、交保護費幾乎成了“跑黑車”圈人盡皆知的秘密。“我們每個月會交2000-5000元不等，具體交給誰這個不能說。”張彪說。

每日經(jīng)濟新聞（微信號：nbdnews）記者注意到，陜西電視臺《都市快報》去年9月曾報道，以吳某和肖某為首的十多人，長期盤踞在西安地鐵二號線鳳城十路站口周圍，對在此拉客的西安至咸陽某地線路的黑車司機，收取每車每月1000元到1500元不等的保護費。

“我們只要每月按時交5000元'保護費'，對方能保證順利運營一年，如果被執(zhí)法人員抓住，就找保護人，給他們打個電話就行。”張彪說，跟他一起跑車的這些人都交過保護費，要不不敢跑，被抓住就要罰錢。

圖文無關（圖片來源：攝圖網(wǎng)）

據(jù)一些“黑車”司機透露，“保護人”不是誰都可以當?shù)模话愣际?ldquo;路子廣”，或者是“內(nèi)部人士”。除了交“保護費”當護身符外，還有一些“內(nèi)部人士”自己買車，雇司機跑“黑車”。

不止是“保護費”，在與多位常年在西安跑“黑車”的司機溝通中，每日經(jīng)濟新聞（微信號：nbdnews）記者了解到，西安地區(qū)的黑車行業(yè)已經(jīng)形成了利益鏈。“其實我們只是整個黑車利益鏈中的一部分，還有專門負責找乘客的人，這些人找到乘客后立即與我們聯(lián)系，然后我們再開車去接人。”張彪說。

不止在西安，“黑車”也是部分城市治安的“牛皮癬”。有觀點認為，“黑車”問題之所以屢禁不止，與相關職能部門監(jiān)管不力有關。“一般抓到黑車就只是進行錢財上的處罰。”張鑫說。

按照《國務院道路運輸條例》第六十三條規(guī)定，未取得道路運輸經(jīng)營許可，擅自從事道路運輸經(jīng)營的，由縣級以上道路運輸管理機構責令停止經(jīng)營；有違法所得的，沒收違法所得，處違法所得2倍以上10倍以下的罰款；沒有違法所得或者違法所得不足2萬元的，處3萬元以上10萬元以下的罰款；構成犯罪的，依法追究刑事責任。

這次因為“黑車”話題上熱搜的西安高陵地區(qū)，黑車、三輪車現(xiàn)象，之前就已存在。當?shù)匾矊Υ诉M行過打擊處罰，并在取締非法三輪車后于2013年在縣城內(nèi)創(chuàng)新開通免費公交線路，其費用由當?shù)貐^(qū)財政承擔，以解決公交運力不足的問題。據(jù)劉鵬武介紹，目前，高陵區(qū)28輛免費公交每年運力能達到800萬人次。

值得注意的是，高陵區(qū)在三年內(nèi)因為道路交通問題，有關部門負責人不止一次登上西安廣播電視臺問政節(jié)目，接受監(jiān)督嘉賓問詢。

張鑫提醒，跑黑車本來就是違法的，即便是向這樣的組織團伙交了保護費，被抓住還是要面臨處罰，千萬不要有僥幸心理。